“暮總這說的是什麼話?”高芊攀著他肩膀的手換了個姿勢,改為攬住他的脖頸,似笑非笑道,“是人都會變的。小貓小狗受了傷後也知道學乖,更遑論人?”

   “你……”聽到著明顯拒人千裡之外的語調,暮雲沉嘆了口氣,一個盤亙在心底很久的問題終於被提到明面上來,“你還愛我麼?”

   兩人的舞步仍在繼續,高芊的速度沒有因為這個問題受到絲毫影響。

   “呵,愛?”她說的每一個字都帶著冰冷徹骨的寒涼氣息,“讓我想想……愛這種東西,不是早在你把我強行送上手術台,取走我腎的時候,就一並拿走了嗎?”

   “果然,你還是恨我。”暮雲沉閉了一下眼睛,“我那時候……”

   “暮總認為,我不該恨?”還未說出口的話被毫不猶豫地打斷,高芊的眼尾挑起一絲沒有掩飾的冷笑,“莫不是我還應該感恩戴德,山呼萬歲?”

   暮雲沉握住她纖腰的大手用了幾分力氣,“你不要這樣的態度對我說話。”

   雖然才剛重逢,但出乎他意料的是,對她的情愫來得如此迅猛而強烈,根本不在他的掌控之中。

   他受不了她以這樣的語氣對他講話。腦海裡只充斥著一個想法,希望把那段不好的記憶從她腦子裡剝離,讓她重新明媚笑著,軟軟叫他的名字。

   聽到這話,高芊臉上忽然綻開一朵笑靨,“暮總想要什麼樣的態度,我可以裝一個給你看看啊。”

   暮雲沉心裡有點煩躁,只作沒有聽見。

   她現在明明是在笑,但他就是知道,這笑很虛偽。

   更可恨的是,即使他知道這只是鏡花水月,卻竟然不忍去破壞。

   音樂的節奏快起來,暮雲沉的腳步也隨之加快,掌心貼合著她的肚腹處,低聲耳語,“那麼,我們的孩子呢?”

   在這個位置,曾經孕育過一個他們的孩子,但最終他卻無緣與之謀面。

   他很想知道孩子的下落,畢竟那可能是他們現存的唯一牽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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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“孩子?”仿佛是聽到了什麼有趣的事情,高芊的指尖撫上他的下巴,若有所思。

   就在暮雲沉以為她要回答的時候,她卻一個旋身拉開了距離,輕聲的呢喃透過喧囂的音樂傳到他的耳廓,甚至還帶了一絲輕笑,“你猜。”

   魅惑的紅唇配著搖晃的燈光,更顯誘人。暮雲沉忽然不知道該怎麼用語言來表達自己的想法。心神一動,便一把將她撈回來,大手捧住她的後腦勺,薄唇就要壓下去——

   手裡的人像條靈活的魚,兩瓣柔軟還未相觸,便從他手邊滑溜開去。

   高芊站定身子,有點氣喘,卻仍沒忘記諷刺,“想不到這麼多年過去了,暮總還是對誰都下得去嘴。”

   暮雲沉正想反駁,但注意到她較之前更加蒼白的臉色,心裡忽然掠過不好的感覺。

   “你怎麼了?”他問得一句,伸手想要扶住她,卻被橫插過來的另一只手搶了先。

   接著,一個陌生女人便被強行塞進他懷裡。

   上官柘緊緊摟住高芊的後腰,讓她可以不著痕跡地借力,把體重放到自己身上,話卻是衝著暮雲沉去的,“芊芊是我昔日好友,如今好不容易一聚,卻不想被暮總霸占了那麼久。現如今是時候換回來了。”

   高芊靠在那寬闊的懷裡,仰頭看著面色冷凝的男人,輕輕捏了捏他的小臂,無聲地表示感謝。

   雖然只是一曲簡單的交誼舞,但以她現在的虛弱體質,仍是帶走了她大量的體力。

   如果再跟暮雲沉一起,恐怕要不了多久就會被他看出破綻。

   暮雲沉聽著那明顯帶有敵意的話語,劍眉一擰,“芊芊她明明就是我……”

   剩下的話被噎在嗓子裡。

   她是他的什麼人?現在的他,又該以什麼身份,什麼立場來說出這句話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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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趁暮雲沉愣神的當口,上官柘已經漠然轉過頭,執起高芊的手,往人群更深處走去。

   “要吃藥嗎?”又往裡行進了好長一段,暮雲沉的身影終於離開了兩人視線,上官柘這才停下來,忍不住露出關心的表情。

   “不要。”高芊單手捂住胸口,撫平了一下呼吸,倔強地搖搖頭,“我能撐到一曲結束。”

   上官柘知她性子,明白她決定的事情,沒有人能拗得過她。思慮幾秒,終是無奈地妥協,“好,這一曲終了,你馬上去吃藥。”

   音樂已經按照他的吩咐改成了慢節奏,兩人緩慢地搖晃身體,誰也沒有說話。

   即便如此,音樂停下的時候,高芊還是明顯覺得體力不支。

   冷汗自後背湧上來,她深吸了幾口氣才覺得缺氧的感覺好了一點。隨意和上官柘打了聲招呼,“我上客房去了。”

   上官柘看她狀況實在不好,不由往前了一步,“我陪你一起。”

   “我一個人可以的。”高芊輕輕蹙眉,聲音不大,但態度很堅決,“你留在這裡招呼客人就好。”

   說完就自顧自轉身,順著樓梯一步步往上。

   這一路走得算不上順遂,她有些艱難的邁上最後一級台階,低頭找出房卡捏在手裡,抬眼卻看見有個高大挺拔的身影站在拐角處。

   那身影慢慢向她移動,一張鑄美的臉在燈光下顯出完整的輪廓來。

   暮雲沉。

   高芊心裡掛著吃藥的事情,現在又被這個人擋住了去路,自然懶得裝出什麼好的語氣神態,“有事?”

   暮雲沉一瞬不瞬地盯著她看,墨色的眸子裡流露出疼惜。他伸出手想摸摸她的發,卻最終頓住,手指不自然地蜷起碰了碰掌心,“芊芊,到底發生什麼事了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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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“這就不勞暮總費心了。”高芊沒有看他的眼睛,低頭將他往旁邊一推,“讓開。”

   暮雲沉的身體屹立不動。

   高芊手上下了力氣,冷汗湧上來更多,眼前一陣一陣地暈眩,然而還是沒有絲毫效果。怒氣從脊背湧了上來,“你讓不讓?”

   暮雲沉沒有回答,但擺出的架勢已經說明了一切。

   再不吃藥的話……

   高芊眸子微眯,電光火石之間已經下了狠心,尖尖的高跟鞋一個用力,使勁踩在他油光锃亮的皮鞋上!

   暮雲沉未料她會如此,錯愕之余,吃痛地移開一步。卻見她已經快步跑到走廊盡頭,打開房門進了去。

   及他趕到的時候,手指剛剛觸到砰然關閉的房門。

   用了全力把門掩上,明知道他沒有房卡,卻還是反鎖了兩次。

   高芊用後背抵住房門,努力深呼吸了好幾次,才覺得眼前勉強能夠視物。

   該死……險些被他壞了事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