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李監正,廢話不多說,這雨,何時能停?”房玄齡開門見山地問道。

李淳風抬頭看了看依舊陰沉如墨的天空,平靜地回答:“回房相,大雨至少要持續到入夜方能有所減弱。至於何時會徹底停歇,或許是明日,或許是後日,天機難測。但可以斷定,接下來的幾個時辰,雨勢不會變小。”

這句話,徹底擊碎了在場所有人心中最後一絲僥幸。

才下了一個時辰便已如此,還要再下幾個時辰?

那豈不是要全城皆沒於水中?

一眾朝廷重臣的臉色瞬間變得無比難看。

國事堪憂,家事亦然,在這狂風暴雨之中,誰也無法預料自家府邸是否安好,家人是否平安。

......

韋思仁、杜荷與長孫衝三人憑窗而立,望著樓下渾黃的洪水,面色凝重如鐵。

他們所在的歸義坊售樓處二樓,此刻擠滿了避難的人群,嘈雜而混亂。

一樓早已成了水澤,無法立足。

即便是這三位平日裡養尊處優的公子哥,此刻衣衫濕透,也顯得狼狽不堪。

放眼望去,這片新開發的坊區裡,唯有此樓是完整的兩層結構,其余的要麼是單層矮房,要麼是尚未完工的骨架,根本無法提供庇護。

“韋兄,這回可真是捅了天大的簍子!”長孫衝的聲音裡滿是懊惱。

他本是應韋思仁和杜荷之邀,前來見證歸義坊萬人空巷的盛況,誰知轉眼間竟被大水圍困。

“何止是麻煩!”杜荷則心痛不已,“我們前兩天才高價吃進的那批水泥,就這麼全完了!上萬貫錢就這麼打了水漂,一筐能用的都剩不下!”

Advertising

為了趕工期,避免材料價格浮動,他幾乎是以強硬的手段壟斷了市面上的水泥,本以為能高枕無憂,誰料一場暴雨便讓所有投入化為烏有。

韋思仁的目光卻越過了眼前的損失,他沉聲道:“水泥是小事,真正致命的是那些已經賣出去的屋子。水這麼一泡,地基和牆體都毀了,我們拿什麼去交付給那些業主?經此一劫,歸義坊成了水窩的名聲傳出去,日後誰還敢來買?”

“我剛才好像還瞥見一棟房子塌了,千萬別鬧出人命才好!”長孫衝的一句話,讓氣氛更加壓抑。

這場該死的暴雨!

聽著同伴們愈發悲觀的論調,杜荷忽然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,強行辯解道:“等等!這事或許沒那麼糟。如此罕見的暴雨,純屬天災,誰也無法預料。”

“長安城裡定然處處是災,不單單是我們歸義坊。換個角度想,這場大水反而凸顯了我們兩層小樓的優勢。要是全是一層平房,我們現在不都得爬到房頂上挨淋嗎?”

“我看,風波過後,百姓們反而會更青睞我們這種能避水的房子!”

這番話雖有強詞奪理之嫌,卻也讓韋思仁和長孫衝精神稍振。

“有理!”韋思仁附和道,盡管他自己都不太信,“我們這裡都這樣了,那個作坊城恐怕早就被洪水夷為平地,連個影子都找不到了!”

在這絕望的境地裡,也只能靠這種虛妄的念頭來彼此慰藉了。

可望著窗外絲毫不見停歇的雨幕,誰也笑不出來。